歲時紀

葉修是被窗外的雷聲驚醒的。

剛進入春天但氣溫卻已經有了初夏的味道，蓋了棉被的葉修熱得沁出一脖子汗，他從上鋪的床沿探出頭張望了一下，邱非不在，座位上沒有關機的電腦螢幕上多彩的泡泡一個個飄過、消失在塑膠殼的邊界。

葉修抬手隨意的抹了抹後頸的薄汗，爬下梯子熟練的點上一支菸，然後捧著煙灰缸湊到了窗邊。

如果是在平時天氣好的狀況下，在十樓宿舍窗外望出去的風景確實不錯，但此時葉修只看得見厚重的雲在天邊烏沉沉的舖了一片，葉修吐了口菸，看著那白絲絲的菸氣與閃電交纏。

在葉修窗外望出去的正前方有一座籃球場，在隨時可能下雨的狀態下，那幫成天頂著烈陽在場上跑跳的漢子全都消失無蹤，只有一個瘦高的男孩還待在場上，踩著一雙黑底藍邊的球鞋不停繞著圈子跑步。

葉修瞇眼欣賞了一會兒那雙從寬大球褲露出來的長腿划動的模樣，身影隨即消失，等他再回到窗前時，手裡已經抓著一支手機貼在臉邊，微彎的唇已經叼上第二支菸了，他笑看籃球場上那人停下步伐走向場邊在背包裡翻手機。

「要下雨了，趕緊回家收衣服。」

邱非抬頭，便看見自己的學長兼室友正站在宿舍窗前對他懶懶的揮了揮手。

「比賽快到了，我想抓緊時間多練練。」

「你可別認真過頭了，當心感冒或者運動過度反而受傷。」

「學長，我懂得分寸的。」

「東西收一收，趁沒下雨前快回來吃飯，哥昨天才去補貨而已，不管你今天想吃什麼口味的方便麵哥全都有。」說著，葉修還朝窗外舉起一碗方便麵得意一笑

葉修視力不差，但也沒好到可以看見隔了幾十公尺的距離、邱非臉上淡淡的笑容，「我去買晚餐，學長等我。」

「別麻煩了，回來吧。」

「不麻煩。」

葉修看著邱非掛掉手機、撈起背包就往校門走去的背影，考慮了幾秒鐘，立刻關好窗戶抓起宿舍門邊被遺忘許久的傘追了出去。

幾乎是在一走進店門的瞬間，瓢潑大雨便在他們身後傾瀉而下，邱非讓葉修先進門，被風吹成斜線的些許雨絲打濕了邱非的背。

還不到最後一堂課的下課時間，本該在用餐時間擠滿人的小火鍋店裡顯得格外冷清，坐在空桌前仰頭盯著電視劇的老闆娘連聲招呼都懶得打，一旁打工的服務生走過來取走了兩人的菜單後鑽進廚房裡忙活。

葉修摸了摸口袋裡的菸盒，打算趁還沒上菜前到外頭再去抽根菸，擱在桌上無事可做的左手掌卻被邱非握住，像個發現了有趣事物的孩子般，邱非抓著他的手左右翻看，柔軟的指腹在葉修的白皙肌膚上滑行，撫過一道道細小的紋理。

「玩男人的手有意思嗎？」葉修笑。

「我喜歡學長的手。」

「只喜歡手？」

送餐的姑娘回來了，兩人的對話就此中斷，葉修看著邱非掰開筷子低頭默默的吃了起來，也不再追問那個問題的回答，酒精膏燃燒的臭味混著酸菜與豬肉的味道充斥了整個空間。

磨磨蹭蹭的吃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飯，外頭的天氣還是完全沒有要好轉的意思，兩人翻開錢包在桌上各自堆疊湊出了自己那份飯錢交給邱非結帳，葉修自己先走出了店門，低頭一看，只見傘桶內空空如也，也許是被哪個路人隨手抽走了也說不定。

葉修無奈的想著該怎麼對蘇沐秋解釋他把從他那裡借來的傘搞丟的事，邱非就在這時出現在葉修身後，順著葉修的視線方向跟著望了一眼空傘桶。

「學長急著回去嗎？」

「不，沒什麼特別急著交的作業。」

「那我們去隔壁坐坐。」不等葉修回應，邱非便拉著葉修走進了火鍋店隔壁那間裝潢以粉紅色調為主軸的咖啡廳，店內三三兩兩散落著幾對情侶，彼此挨坐說著悄悄話，對於剛才闖進來與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兩個男人，就連抬頭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葉修看著玻璃窗上不斷下滑的細小水流，非常安心的任由邱非擺弄他那杯咖啡。

關於該加糖還是加奶以及最適合他口味的精準比例，也許就連他家人都不一定這麼了解。

「不只是手。」小湯匙在白瓷茶碟上敲出了清脆的碎音，就像是要喚回葉修的注意般。

「嗯？」

「我喜歡你。」

突然被個男人而且還是自己的學弟兼室友的男人告白了，葉修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對著擺出嚴肅表情等待回應的邱非笑了笑。

「被你搶先一步啦。」

蒼白的雷光打在邱非臉上，葉修看得見那雙眼睛裡載滿認真，還有在更深處隱隱湧動的濃烈情感。

沒有遲疑，葉修將半個身子橫過整個桌面，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得到的瞬間，輕吻邱非乾燥柔軟、還帶點紅茶香氣的唇。

=====

好幾個月前本來想寫成長篇的存稿

現在不想寫了，躺地板

修一修丟上來